湛然言唯

[青子青]明月夜,天臺上

子青CP,是[木有枝]番外的後續

***

十年離逝兩茫茫,不思量,自難忘。山上藏音,山下道蒼涼。

去年相逢佯不識,風滿面,裳如霜。

韶華幽夢忽來床,對紗窗,整行囊。相顧無言,惟有淚千行。

料得少年魂醉處,明月夜,天臺上。

《江城子》

 ***

柏蒼的判決下來了。

似乎因為藍家的內部紛爭與芳姐的不再追究,柏蒼的判決輕輕落下,也或許是曉彤聘請的律師協助,也讓柏蒼能安穩地度過往後生命。終究,生命消逝,在世的人只能放下再前進。

子碩在欣怡和亞正的墳前上香,稟告一切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。好像才剛看到欣怡橫屍在旅行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,那麼鮮明的事情真的很難忘記,在記憶中,似乎在他打開來時,聽到欣怡輕輕說一聲:「嗨,子碩,好久不見。」

「真的好久不見…」子碩捻起杳杳薰香,「抱歉上一次沒打上招呼,上次看到你是什麼時候呢?該不會真的是在行李箱看到你這次吧?」

子碩知道在墳內的欣怡不會說話,但他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大串,好像欣怡在現場時,子碩真的會有這樣反應一樣。

子碩絮叨著登山社那時發生的一切事情,下山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。子碩說著柏蒼的案件判下來,應該過不了幾年就可以假釋;曉彤和澄芳說開之後,似乎比過去登山社時期還要親密;毓秀似乎還欠著債,但是也在一步步的擺攤還債…

像是過往的十年,就這麼一回首,一個在墳前、一個在墳內,朝暮不見,生死兩茫茫。

十年的過去,像是倏忽一樣,子碩始終想著,如果沒有這十年的空白,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呢?欣怡的內疚成為召開同學會的契機。但子碩仍不清楚,欣怡為什麼會想要在處理毅聰案件的時候,召開同學會呢?

不會只是為了時光膠囊和曉彤裸照事件吧?

他似乎能看見欣怡嗤之以鼻和亞正安慰欣怡的表情,或許也是他想多了吧。子碩捻起線香,線香杳杳,讓四周都浸染了雅淡的香味。

…那麼你和若青呢?十年空白後,你們呢?

像是聽到欣怡的問題,要離去的子碩回頭,似乎能在墓碑前看到欣怡拉著他,在問他和若青的事情。子碩淺淺的笑著,「欣怡,你想要問一個結局是嗎?不過那個傢伙因為我不小心坑了他,正在跟我鬧彆扭。」

…那就趕快和好啊!還鬧什麼彆扭?

像是才剛聽完欣怡的話般,子碩只有笑著看墓碑上的照片,照片中的欣怡似乎還是那個愛當和事佬的欣怡,不過因為暴露於外,總有些褪色了,但無損欣怡明亮的眼神。

子碩摸了摸欣怡的照片,「恩…鬧彆扭的是他不是我,而且我猜很快就和好了。不用擔心,我們過得很好。那麼,就再會了,或許哪一天,我能陪著你一起聊天,而不是只有我對著墓碑說話。」

…不是你,是你們!你們兩位不要給我一前一後過來,我絕對會打死先來的那位!

「那時我們已經死了。」子碩對著墓碑微笑。

「你說那時誰已經死了,嗯?」

一回頭,居然看到拿著安全帽的若青,陰著臉站在子碩身後。

「就…和欣怡聊天嘛,」心虛的子碩縮了縮,「很久沒跟欣怡聊天了,偶而聊幾句…」

「一個大活人在你身後你都沒發現,還敢說只是聊幾句?」若青低沉著臉逼近,讓子碩額頭上的汗滴滴了下來。

「…若青,你是從哪裡開始聽的?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?」

「有差嗎?反正你說什麼我都知道,」若青笑了,但在子碩眼底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,「還跟欣怡說我在鬧彆扭,嗯?是誰把我賣了要我一字一句跟欣怡說嗎?」

「若青,你冷靜下來聽我…」

還沒說完,子碩眼前一黑,正想發生什麼事情,若青已經把安全帽扣好,「走了,你還想在墳墓堆中待多久?都幾點了想參加夜總會啊?」

若青扣著子碩的手腕,子碩就被若青拉著走,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上若青的摩托車,「上車。」

「啊?」

「你傻了是不是,有什麼事情不能回家說?你認為公墓內燈光好氣氛佳是個聊天的好地方嗎?要不是打算從你們公司接你,才從你們工作夥伴知道你早退搭公車去找欣怡了。要找欣怡就不會跟我說一聲,現在這個時間,要不是我騎車你是打算一個人走下山嗎?」

若青囉哩囉嗦了一堆,子碩突然覺得,若青怎麼變得那麼多話了?

「欸,哈囉?」若青的大手在他面前晃晃,「走了,回家。」

子碩這時才像剛醒來一樣,跨到後座,抱著若青的後背。像是十年來的距離,都因為這個擁抱而縮短,看著遠方的墓碑,似乎看見欣怡和亞正在揮手。

十年內不敢碰觸的心頭刺,像是藉由這個擁抱而化為棉線,互相纏繞著,看著越來越遠的墳墓,但是身體卻是暖洋洋的。

「…我說子碩,」若青在邊騎車邊說,但聽得出正在把脾氣壓著,「你們那本雜誌還沒賣光嗎?」

子碩想都沒想就知道在說哪本雜誌,「恩,快賣光了。」只是據說銷量很好總編還想二刷這件事情,子碩想想就不要來戳若青了。

「…那記得給我一本。」

「…蛤?」子碩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「怎麼,有意見阿?」若青沉著聲說,「而且為什麼我不是第一個看到這雜誌的?」

「…那時你在忙阿就不方便打擾你了。」子碩吶吶的別過頭,聽著風聲從耳前呼嘯而過。

「還有,為什麼只有我的照片都沒有你的照片?以後跟你總編說要用我的照片可以,但我旁邊一定要有你。」

「…原來你介意的是這件事啊。」

「要不然呢?」到了家,若青停下車,並順手脫下子碩的安全帽,「就說奇怪為什麼只有我全身入鏡,你就只有一隻手入鏡,以後要做能不能做得徹底一點?」

聽著若青碎碎念的聲音,子碩愣了一下,噗哧一聲笑出來。

「還笑?我在說很正經的事情耶,」打開房間的鐵門,若青推門進去,「你以為每個人都有被雜誌選上的待遇嗎?當然是要一起拍的。」

「…要不要出一本特輯,從高中認識的照片到現在十年後的親密照?」子碩打趣的說。

「…你可以出版試試看啊?」若青逼近子碩,臉居然比剛剛還要黑。

「…出了曬愛雜誌還不累人,如果出了這可能閃得其他人眼睛都瞎了。」子碩的額頭抵著若青的額頭,「要不是這次編排不慎,我才不會把這親密照給公開出來。」

「想昭告天下的是你,我就沒差了。」若青攤手,一副無所謂的模樣。

「還真不知道是誰前幾天大吼大叫要宰了人埋到山裡,拉都拉不住。」

若青和子碩都忍不住大笑。

或許十年的錯過,只為換得十年後的相知。十年前子碩可能都沒想過,會這樣與若青相知,就那麼以為只要表了白,就一切都結束了。但是十年後的山上,他才終於了解一些事情。

他珍惜著這樣的生活,儘管十年空白,但這十年,卻換得一生的承諾。

那是同樣的明月夜,天臺上。

***

那是同樣的明月夜,天臺上。

若青用一生的承諾,換得子碩空白的十年。若青了解,這是不等價的交換。誰都知道永恆和一生只是空話,當初乾柴烈火似的曉彤和毅聰,結果卻在轉瞬間形同陌路。

那是若青的一場噩夢,那時的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整個登山社。他在殺手中扮演著主持人,在遊戲中理論上是全知者的他卻在現實裡成為半知者,他那時隱隱覺得澄芳的不對勁,卻因為情感的繫絆,很難真的踏出那一步,指出澄芳是兇手的結局。

那個事件,成為十年後殺人事件的開端。

他不是柯南,所以他始終沒辦法真的狠下心指出他所認為的見解,或許是因為還在猶豫著,他始終看著線索在他指尖滑過,而成為下一起事件的開端。

這場噩夢,蔓延了十年,才終於畫下休止符。

因為他的猶豫,就這麼讓子碩等了他十年。

十年的改變到底能多大呢?當初的流氓小子成為了社運團體一份子、當初的死讀書成為雜誌社美編,像是這十年即使沒交集,但是每個人都朝向不同的方向前進,即使路上相逢,可能在猶豫間,即使看到對方,也不會衝過去相認吧。

若青在去年時,曾經在路上與子碩相逢,但那真的是子碩嗎?似乎與他記憶中的子碩有些相似、又有哪裡不同。就這麼猶豫間,他們錯開了眼神、錯過了機會。本來以為那次的錯過,會成為心頭的一塊除不掉的刺,如果沒有欣怡的邀約的話。

但欣怡卻因為邀約,就這麼離開了,像是成為回憶的一道影子,伴隨著噩夢而消逝。

每次想到這裡,他都習慣性地抽菸,試著去清除這噩夢中的魔障。現在與子碩的相知,反而更像夢一樣。或許他和子碩的相知,說到底,只是誰少跨了那一步的關係。因為少跨了那一步,所以他們迂迴了十年,明明那層朋友的皮一戳就破,但這十年誰也沒去戳那層皮。

他走到陽台,吐出一口菸,像是把過去的苦悶都去掉一般。只穿著汗衫短褲的若青想著,若不是十年後的決定,或許還這麼撐著,就這麼撐到他們老死為止,誰也不知道誰的心意。

只要有一方裝傻,就沒辦法知道。就這麼時間空耗著,就這麼過去了。他想起天臺的那一次,或許他那時候如果承認了,是不是能夠縮短那十年呢?還是那只是少年的懵懂,如果沒有十年的沉積誰也都沒辦法面對?

沒有人能夠回到過去,只能無限的懷想,想著如果那時就承認,是不是能縮短這十年呢?

沒人知道。是阿,沒有人知道。

「若青,怎麼醒來了?」穿著T恤長褲的子碩出現在若青身後,揉著眼說,「如果睡不著,要不要喝個什麼?」

「…好阿,要不來一手啤酒吧。」

「你睡昏頭了嗎?現在哪裡生一手啤酒?」子碩笑著,晃了晃手上的啤酒罐,「這罐將就將就吧。」

子碩站在若青旁邊,一邊把啤酒遞給若青。若青咕嚕咕嚕的就把啤酒喝完,然後就往旁邊一扔。

「欸,不要亂扔空罐子,」子碩皺了皺眉頭,「還有啤酒不要喝那麼猛,真的會醉。」

「…老媽子阿,這麼多話,」若青看著子碩的臉孔,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異樣的快樂,「再來一罐吧。」

「如果我真是老媽子,應該馬上教訓你,不准你喝了,」子碩又從一旁拿出啤酒罐,「這最後一罐了,不准再喝了。」

「你是哆啦A夢阿,到底啤酒從哪裡掏出來的?」若青打趣的說,拉開拉環,這罐啤酒的確就喝得慢多了,「你也睡不著嗎?」

「是阿,睡不著,就看到你在陽台抽菸,」子碩又翻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書,「是什麼事情又突然讓你感傷起來?」

「…就是你去找欣怡都不找我,讓我好感傷,」若青皺著眉頭,做出傷心欲絕的樣子,「還在欣怡面前說我壞話,你說我能不感傷嗎?」

「是阿,你真傷心,」子碩搶走若青手上的啤酒,喝了一口,「既然這麼傷心為什麼抱著我的腰呢?」

「當然是求安慰求摸頭囉。」若青露出微笑,一邊環著子碩。

子碩笑了笑,也就任若青抱了。

像是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生活,完全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,就是這麼靜靜地抱著,什麼都沒做,互相沾惹對方的氣味,就這麼如此而已。但對於若青來說,或許是最大的幸福吧。

「…若青,在墳前看到欣怡,突然想到一件事情,」子碩回頭,突然對若青說著,「你欠了我十年。」

「…所以?」若青被子碩的話給懵了,完全不知道子碩要說什麼。

「所以,我一定會比你先去找欣怡,到時候就麻煩你天天來找我聊天囉~」

「欸,說這什麼不吉利的話,」若青皺著眉說,「而且為什麼我不能比你提早去找欣怡嗎?」

「不行。欣怡說了,如果你提早去找她,她會打死你喔。」

「都死了哪可能會再死一次,而且欣怡最好會講話啦。」若青忍不住彈了彈子碩額頭。

像是說著不久以來的往後,兩人在言談間似乎忘了疲倦,就這麼一直聊天下去,說著未來規劃、想著世界景點。環遊世界仍是一個能實現的夢想,遙想高中的環遊世界豪氣如今能在眼前實現,就不禁回想到那時候。

若青想起那時,子碩戴著那哈利波特般的眼鏡,正對著站在紗窗外的他,似乎有什麼話想說。

在紗窗外的若青也想要說什麼,卻什麼話都梗在喉嚨。

最後兩人什麼話都沒有說,只留下無言、眼淚卻在眼眶打滾的子碩和他,離開已經分崩離析、空無一人的登山社。

那時與今日,同樣的明月、同樣的天臺、同樣的登山社的大家。

不去思量,卻讓人更加難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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